前言：情节纯属虚构，请勿上升真人。

(资料图片)

“炸哥，我怎么瞧着有点儿不大对？”十辰于眉头紧锁，隔着扇窗户望着屋内的人低声说道。

依他的角度，可以很清晰地看见绒绒躺在那里，正浑身发抖，脸色苍白，小拳头攥的紧紧的，时不时抽搐一下，眼珠转动的厉害，好像做了什么噩梦。

炸叼着根烟，抬起眼皮瞥了绒绒一眼，又垂下了眼，声音模糊不清：“你当他为什么会忘，难不成是那段回忆太美好了？”

十辰于张了张嘴，又懊恼地把嘴闭上了。

他没想这么多，这样想来，难怪绒绒当时很生气来着。

“那我们要不要到此为止？别弄出什么毛病来……”他小声说。

炸用中指和无名指夹着烟，吐了个烟圈，微微眯起了眼。

“别做多余的事儿，你也信一信卷儿的眼光，他找的大夫，不会有问题。”

羊羔医生弓着背捧着脸，手肘撑在膝盖上，正坐在绒绒的一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。好大一个人，跟个小孩子一样。

眼见着绒绒抽搐的越来越厉害，羊羔医生有些愁眉不展，最后他无声叹了口气，这才张口缓缓说道：

“现在，你仔细看一看身边的人，身边的场景，你记住了它们，却也变得很累，很累，你闭上了眼睛，想要休息一下，你的四肢放松了，大脑渐渐一片空白……”

他蔫头耷脑地说着，半晌后，见绒绒依然浑身颤抖，丝毫没有抽离的预兆，他不禁直起身子，讶异地“咦”了一声。

“那我就……再活一次。”

话音一落，四下立刻寂静无声。

绒绒正趴在地上，由于手脚被束缚了，他一直歪着头傻傻看着陌生的哥哥，奶乎乎的一半小脸都蹭上了地上的血污。

哥哥是什么意思……是不是不会抛下他了……他这样想着，茫然极了，有些高兴，却又被哥哥的陌生吓住了。

“……华少是说？”瘦高个思忖了会儿，这才问道。

哥哥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了，又看向了黑黢黢的天花板。他看不懂哥哥的眼神，却感觉哥哥距离他越来越远了。

为什么……哥哥明明躺在这里……一动也不动……

“从前的…华立风…已经死了……现在的我…愿意…和你们合作。”哥哥好像很累很累，是用气音说的话，他要很努力才听得清楚。

瘦高个好像不大信，试探着说：“华少，您可别又打着报警的主意。今儿个您为什么落在咱手里您心里清楚，有一就有二，没必要再折腾一遭吧？”

哥哥好似没有听到，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笑了一声。

“没必要…是没必要……最开始…就…没必要……”哥哥慢慢说着，又笑了一声。

“放心…我曾经…想死的心…是真的……如今…想活的心…也是真的……”

瘦高个表情有点意外地蹲了下来，就蹲在哥哥的脑袋边上，还侧耳听哥哥悄声说话。

他也跟着不敢吱声，又向前蠕动了点儿，还闭紧了嘴巴，生怕错过了哥哥的每一句话。

于是，他听见哥哥喘息了会儿，又轻声开了口，只是那声音很小，语气却很重。

“死…有轻如鸿毛…重于泰山……死在这儿…算什么……我华立风…怎么可能…死的…这么难看……”

“凭什么……你们…活着……死的…却是我……”

“死的…是我……我…不甘心……不甘心……”

最后一句话说完，哥哥头一歪，又呕出了一口黑乎乎的血，咳嗽了起来。

瘦高个神色有些复杂地站起了身，低头瞧了瞧哥哥，这才招手叫来了黑壮壮。

“打电话吧，成了。”

他没有理会瘦高个和黑壮壮，却能感觉到环绕在身边的一种恐怖氛围突然消失了，他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。

“哥哥…哥哥……”他用小脑袋去顶哥哥的肩头，想让哥哥再看看他，可哥哥的脑袋始终没有再转过来。

他只听到哥哥轻声和他说：“……不要…再叫我哥哥了……”

他愣住了，反应过来后，从未有过的恐惧突兀席卷而来，哪怕在面对瘦高个和黑壮壮时，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。

……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不能叫了……哥哥还是不要他了吗……

他下意识问出了声，眼泪又不知怎的掉了下来。

又过了好久好久，久到他几乎以为哥哥睡着了，哥哥才低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，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。

“……我不是…她儿子……也不是…你哥哥……我不想…不想再听到…你的声音……”

不是的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

他拼命用脑袋去撞哥哥的肩头，用小牙去咬哥哥破烂的衣袖，发出小兽一样的嘶吼。

哥哥不要妈妈了……哥哥也不要他了……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这样……为什么要抛弃他们……

瘦高个拎起了他，把他扔给了黑壮壮，自己把哥哥扛了起来。

被扛起来的哥哥已经闭上了眼睛，四肢无力地下垂着，整个人像个破烂的娃娃，似乎已经没了呼吸。

他原本在黑壮壮的手上挣扎着，可看到这一幕后，突然就不动了。

他不敢再闹了，也不敢再出声，忽然很怕很怕，可怕什么，他又说不上来，同时自心底涌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他觉得那种情绪，叫后悔。

瘦高个和黑壮壮带着他和哥哥乘上了来时的车，他被扔到了车后座，哥哥就躺在座位下面，车的过道上，随着车的颠簸晃动着。

“……讲点理吧……难道您以为我们把他抓来是好吃好喝伺候的吗？……”

“……是是是……小的没事儿，大的没死……您满意了吧！……”

“……手废了已经……还能咋办……那这不挺好的吗？……”

“……早不是说好了……是是……要不是他太硬气，我们也不能……”

“……我们也不想好吧……他非说出去了要报警……没活路……没办法……”

他不知道瘦高个在和谁打电话，但很快地，他似乎猜到了——车停在了华氏的一家私立医院急诊门口，他与哥哥被粗暴地丢下了车，然后车就开走了。

妈妈领着几个他眼熟的人站在门口等，一见到他就迎了上来，又是哭又是笑。

“你怎么又背着妈妈偷偷出门！妈妈之前怎么说的！你怎么样，有没有受伤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……”

他被妈妈抱在怀里，从妈妈肩头的上方看见哥哥被几个人抬着往医院里走。

哥哥的手臂垂了下来，眼睛微微睁着，正看向妈妈和他的方向。

他张口想要叫哥哥，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喊不出声音，而哥哥已经闭上了眼睛，默默将头转向了另一边。

他突然很困很困，眼皮再也睁不开，就这么抑制不住地阖上了眼，可耳边却一直响着一道熟悉的声音，似远似近，若隐若现。

“……我早说过……你逃不开……”

“……养你长大……不是为了……那有怎样……你该清楚……”

“……你只要好好和……合作……华氏……我也会……”

他听不清那道声音在说些什么，但好像冥冥之中有谁告诉过他，这些很重要。于是他忍不住蹙紧了眉头，挣扎着用力去听。

“……是……缅甸……我有意带你去……没办法……我以为你会……”

“……是你狠心……绒绒还小……华氏需要……只有你……必须是你……”

“……手废了……华氏……这样很好……你只需要……我会帮你……”

——“绒绒！绒绒！醒过来！”

一道声音如晴天霹雳般突然出现，与那道声音交杂在一起，令他越发的听不清自己想要听清的那些话。

别吵……别吵……再等等……

“……我今天……说清楚……没错……要不是为了绒绒……我不会……”

“……有绒绒……才有你……你要……知恩图报……忘了那些……”

“……摆正位置……华氏是你的……绒绒不会……抢什么……我会让他……”

“……你看……不吃亏……绒绒也要……对……靠你……都是你的……”

“……他会听话……我会……让他乖……跟他无关……立风……你要知足……”

“……事到如今……你已经……”

——“华绒绒！”

惊天动地一声怒吼，绒绒倏地睁开了眼，身体几乎吓的弹了起来。

他目光呆滞地望向前方，眼珠动也不动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“完了完了完了！我就说吧！看他那样！一定是傻了！”十辰于在一旁急的直跳脚。

羊羔医生略叹了口气，弯下腰在绒绒的耳边轻声问：“醒了没？你刚才是在做梦，现在该回到现实了。不信的话，瞅瞅那个傻大个儿。”

绒绒的眼珠转动了下，愣愣看向十辰于。

羊羔医生满意地眨了眨眼，又小声说：“等会儿记得帮我揍他两下，太聒噪了，好烦。”

说罢他双手一拍，发出一声极其清脆的拍掌声——

只见绒绒猛地一颤，惊慌失措地四下望了望，又恍若大梦初醒一般地呆了会儿，这才皱着眉一脸痛苦地抱住了头。

“他怎么了？”炸将十辰于踹到一边儿，抬眼问道。

“陷入深度催眠的后遗症，他会有些头疼。”羊羔医生抱着手臂耸了耸肩，接着又做出挥手赶人的动作，“接下来是私人诊疗时间，抱歉，为了患者隐私，请你们出去哈。”

炸点头表示理解，倒是十辰于有些不情不愿的，但还是挨不住炸的冷眼，郁郁出了门。

羊羔医生将他们送到诊疗室门口，示意他们稍作等待，之后勾了勾手指将十辰于叫了过来：

“——不要再闯进来了哦。”他笑眯眯道，眼中一道寒光闪过，令十辰于不禁抖了一抖。

等待，漫长的等待。

壁钟上的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，诊疗室的门总算开了，只是出来的却只有羊羔医生。

“绒绒呢？！”

十辰于探头探脑，终于远远瞄见病床上坐着的那个小小身影，那身影佝偻着，明明年纪那么小，却像个老头一样，连背影都透着沧桑。

羊羔医生关上了门，为绒绒隔绝了诊疗室外的声音，随后轻叹了口气：“基本可以断定他的失声是心理问题了。”

炸眼神一闪，低声追问道：“是当年的事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？”

羊羔医生点点头，又摊开了手，神情有些沉重：

“他不介意告诉你们，那我就直说了。他和他兄长当年遭受了绑架，他兄长受了很重的伤，他将这件事责怪到了自己的头上。”

“兴许是接受不了自己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吧，他选择把一切都忘了。可这件事又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，以致于他哪怕把这些都忘了，却还是认为自己有罪，潜意识选择这样自我惩罚。”

十辰于不解地拧起了眉头：“他和他哥被绑架，他也是受害者吧？关他啥事儿？他扛什么扛？”

羊羔医生斜了十辰于一眼，微微背过身，只面向炸，一副不愿意搭理十辰于的模样，却还是勉强开口解惑：

“是这样，据他表述，他和他兄长被绑架的契机是他央求离家出走的兄长来见他，他兄长答应了，却在见面时意识到有人试图加害而躲藏起来，被他一语叫破，这才被抓。在被绑架期间，他兄长又因为他而做出了妥协，也受到了伤害……”

说到这，羊羔医生皱了皱眉，眼神陷入片刻回忆，虽然以极快地速度抽离了，却还是被炸看在了眼里。

炸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这片刻的异常，接话道：“所以他不再说话了，因为他认为是自己的声音惹的祸。”

羊羔医生叹息了一声，表示赞同：“没错。”

“‘如果我没有在电话里恳求哥哥来见我，哥哥就不会留下来’，‘如果在当时我没有大声叫喊着哥哥，哥哥就不会被发现’，‘如果在被抓期间我没有又哭又叫，哥哥就不会为了我铤而走险，也不会为了我妥协’……”

“所以，他潜意识认为——‘如果我不会说话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’。”

“……就因为这？”十辰于匪夷所思，“他当时还是个小屁孩儿，懂个毛线啊，这不很正常吗？”

羊羔医生摇了摇头，侧头看着窗户里的绒绒，低声道：“当局者迷，他大概觉得，自己是个讨人厌的熊孩子吧。”

仨人皆沉默了。代入下华立风的位置想想，貌似的确如此。

炸微眯着眼思索了少顷，直白问道：“能治么？”

羊羔医生耸了耸肩：“试试呗，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，他自己想不开，不愿配合，我就没辙。”

十辰于闻言不由得脸色发苦，无力扶额：“……所以，这还得看他了？”

三人面面相觑，最终一致将视线移向了窗户内绒绒的小小身影上。

此时的绒绒仍呆呆坐在病床上，眼神毫无焦距，脑海中哥哥与妈妈的声音反复交替响起，可最后回荡在他心中的，却是羊羔医生方才起身时意味深长的两句话。

——“你认为，你哥哥的愿望是什么？”

——“你觉得，你能为你哥哥做些什么？”

哥哥的……愿望……

——“我不想…不想再听到…你的声音……”

他还能……为哥哥……做些什么……

——“凭什么……你们…活着……死的…却是我……”

所以……

他不该说话的……这是他应付的代价…也是给哥哥的补偿……

而那些人…包括她…应该…去死……为曾经的哥哥…陪葬……